我是陈渠珍,知我真名的很少, 若说湘西匪王,听说的还挺多, 若说是沈从文的老师,也有人耳闻。 我一生外在的风光留给了湘西, 我一生内心的奢华是西原给的, 那位我最心爱的西藏姑娘。 年7月,我随部队进藏,过雅安逐渐深入藏地, 雪里来风里去的苦远超想象, 最苦的莫过于早晨起床,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吧。 先扫积雪,后拆帐篷,接着烧一堆火, 潮湿的篷布如石头般沉重,必须烘干才能驮运, 别以为搞什么浪漫的篝火晨会, 从扫、拆、烘、装,这个过程要一个多小时。 此刻正是天刚亮未亮,那寒风如刀在脸上乱砍, 如箭往衣服里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来取暖, 哪怕是彼此间的微笑, 手脚冻僵的将士们都在不自主的颤栗呻吟, 难以形容那份令人抓狂又无奈的苦。 一路上因天死亡是常事,原本是援藏抗英, 部队刚出发,达赖反悔竟派军封堵,只好边行军边战斗。 有次在腊左侦查敌兵时,不幸被俘, 若非脑袋灵光胆识过人,恐怕就被虐待死, 因祸得福,取代林修梅带领部队。 即将过年,在拉里需要一次大补给, 可迟迟未到,心急如麻,去找负责总管。 只见一人手持终年朝拜的佛像, 逐一碰下十多地方首领的额头。 原来所需牛马,藏人各种推脱不肯上交, 总管就命令他们对着佛像发誓, 竟无一人敢隐瞒,第一次见证信仰的力量。 一会儿雪山挡道,一会儿坚冰阻路, 高歌猛进到工布,沿途藏兵不堪一击, 呈上申请就地安抚,我治军极为严格,备受藏人爱戴。 在扎木镇和德高望重的呼图克图成为好友, 一天,他邀我在柳树林里散步, 吃饭时,果饼酒肴罗列满桌,中间还有火锅, 以鱼翅海参鱿鱼瑶柱金钩口蘑粉条等配菜, 拌以肉圆鸡汤,再用腌制的酸菜酸汤调和, 味道鲜美绝伦,我本湖南人又是四川常客, 所吃火锅均不如这次,竟让我回味一生。 到工布最东边的德摩安抚,是一处平原, 屋宇错落,风景清幽,阡陌相连, 物产富饶,第巴(当地首领)的宅院又极为壮丽, 在此小住月余,僧侣民众极为友好。 此地盛产麝香,作为一军之长,收到不少馈赠, 我自己又多方购买,如今已积攒多枚, 若顺利带出去,那绝对的天价啊,可惜可惜,此为后话。 有一天,第巴带着他舅舅彭错来见我, 是贡觉的营官,六十多岁, 看上去很有气派且和蔼易处,听他哭诉 往年被藏王欺凌,临走时强烈邀请我到他家做客。 次日,和第巴,还有几位下属前往, 走了十几里,遇到数丈宽的小河, 岸边有小舟,是由一棵大树直接剜凿而成,极为原始又极为新奇, 乘坐千年树舟过万年河流,生平没有第二次。 又行二里,就到彭错家, 有六十多人在村外迎接,好大的阵势, 身后是耀眼的大宅院,众人送上各样果饼,一时惊愕。 进屋内后,十几个艳妆女子, 舞袖翩纤,歌声抑扬,极有感染力, 不由地沉浸在歌舞升平里,直到被掌声惊醒。 起身去射箭,园内弓箭摆放蛮多, 看上去较为原始粗糙,刚好匹配豪放的藏族汉子, 我家族本就善射,自从拿枪后,就不在用弓。 想不到竟能在西藏亲手张弓搭箭, 意外的惊喜啊,像个孩子般带着手下在那里比射一番, 还挺想再像古人那样执箭投壶,那就真的穿越了。 射箭结束后,彭措牵来十几匹良马, “我们这的男男女女,都能骑烈马,特来给你表演骑马拔竿” 带我到河边宽阔地,一眼望去, 平原数里,细草如毡, 每隔三四十步,立一根竿,高尺许, 那些骑马的女子,袒露右臂, 鞭策疾驰,其行如飞,骑到立竿处, 猛地俯身挥手拔之,以拔竿多少定输赢。 其中一女子,十分抢眼,并非颜值惊艳, 而是身手敏捷,飘逸的马背附身, 一口气连拔五竿,其余人,不过拔一二根。 接着到楼上经堂,刚上去就有种神圣感, 悄悄的打量,屋内陈设雅洁,供奉的佛像神态庄严, 但其前有只形状怪异且镶嵌金花的碗, 觉得不搭调,问彭错, 得知此碗是用人的头盖骨制作,用来祭祀神灵。 下楼赴宴,闲聊时,我对那名女子赞不绝口, “体力之强,马术之精,我等无人能比啊”, 今日也一改往常,喝了不少酒, 把爱慕之情表现的太直白了。 彭错笑着说:“她是我的侄女,名叫西原” 第巴抢话:“长官如果中意的话,送给你做小妾如何” 众人皆以此逗笑,我也趁着酒劲毫不推辞。 宴席结束,回到营地,已是薄暮时分。 不几日,第巴和我说: “彭错见你一直夸奖西原,想把侄女送给你, 西原自己也喜欢,她们今天就过来了,你不会嫌弃吧?” 我一时不知所措,向呼图克图请教, “这是美事啊,早就听说这女孩非同一般, 和你很般配,让我来给你们证婚吧”。 听了此话,只好答应。 第巴急忙来告,波密野匪数百人, 昨天在觉拉沟一带抢劫, 亲率两队人马飞奔前往,现场已被抢空。 回营见西原,靓衣明眸,别饶风致, 看得我心里美滋滋的,当天晚上,在军营举行婚礼。 工布民风淳朴,经过我安抚后深得民心, 而相邻的波密,却是野蛮残忍,靠着地险兵强, 肆意掠夺,现在我的地盘抢劫,若剿匪不成, 必然威信全无,谋划进军收复波密。 上报总部,最后决定, 第一步:由冬久、纳衣当噶、八浪登至通麦,沿途肃清两翼 第二步:拿下卡拖、春多寺 第三步:捣毁波密酋长白马清翁老巢 我率部队先行,西原执意跟随, 万万没想到,攻打波密竟是九死一生, 也没意料到,西原就是上天派给我的守护神。 初进军,却遭蚂蝗折磨,一旦附身, 竟能穿破衣服粘在皮肉上吸血, 顷刻间,蚂蝗从绣花针长成小筷子,十分恐怖。 还有传说中的飞虎,虎头狐尾, 侧身生肉翅膀,成群横飞,伴以呜呜的恐怖吼声。 和野匪多次交战,仗仗惨烈, 在一次肉搏战中,西原冲我大喊, 我知不妙,猛转身扫射击毙偷袭者, 若非西原及时发现,我必阵亡。 遇几丈高岩石断路,西原抢先跳下, 催我快跳并摊开双手接住我, 同一时间,枪弹如雨向岩石倾泻, 瞬间死伤7人,我若慢一步也会没命。 常常整日交战,部队又累又饿伴有伤痛, 只有西原,自始至终,一直忍饥耐劳,扶我行军。 有次打了几天防守战,无暇顾及战友尸体, 击毙野匪数目惊人,有一个晚上, 一名士兵突然闯进我的营房,说: “对岸的鬼火又出来了” 我急忙出去,只见黑黝黝的河对岸, 果然有几团大小如簸箕的火光, 似有人围火而坐,问身后的西原有没有看见, 西原指着说:“还有一两个人在火光里走呢……”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果然如她所说, 我壮了胆子,下山走过去一探究竟, 越靠近火光越暗,直到河岸边不一会儿,火光完全消失…… 我平生不信鬼神,这是我唯一一次和众人共同亲眼目睹惊悚事件。 杀出重围退兵鲁朗,当晚,斜瘫在床上吃饼, 不知不觉睡去,醒来已三更, 手中还有半块饼,疲劳可想而知。 因我的部队伤亡最重, 钟颖给我一支湘西新兵。 兵败消息传出,钟颖就地免职, 罗师长接任,我让西原跟随钟颖一起回德摩。 根据作战表现,我即刻行赏执罚,颇得军心, 又同是湖南老乡,我的这支部队成了强悍的先锋军。 再次进军波密,野匪人数过万, 终究武器差,更无军纪,一路猛攻下野匪节节败退。 雅鲁藏布江一直是匪军安身立命的保障, 一旦兵败,便把江上的藤桥全部破坏, 若无藤桥,便无路可进。 花重金悬赏,才幸运得一老人相助造桥。 老人驮着两盘藤索,沿河来回呼喊好久, 对岸出现一人,手里也卷着毛绳, 两人同向上游抛绳,相交结成一根绳,在引藤绳。 两岸各有埋着木柱的石墩, 两人各把绳索栓在柱子上, 藤桥架起,对岸那人攀过来, 我把他刚才用的毛绳拿在手里看, 绳头系着三棱铁钩,而老人的绳上系有铁球,真是聪明啊。 过桥像猴子倒挂,刚开始顺势攀爬很容易, 等到索桥中间,距离那滚滚的洪流,仅有两丈, 往下看上一眼,浪花喷飞, 水汽如猛虎扑来,撕衣咬面, 能感觉到心脏快要蹦出来,后半段往上爬, 极为吃力,到达彼岸瘫坐在地上,全身被冷汗浸透。 用三天时间,我的部队才全部过藤桥。 在没有借助边防军的协助下, 独有我部队攻克彝贡,罗师长对我赞叹不已, 匪首接连被杀,波密全境终于平定。 彝贡靠近海边,传说海里有龙出来和马交配, 生下龙驹,是为马中最上等,我花重金物色一匹。 接着武昌起义的消息传来, 哥老会叛变,罗师长被杀, 还好我一向待人较好,得以活命, 即刻逃往德摩,西原竟在山脚下迎接我, 想必她天天在此等我,刚见面没克制住, 眼泪夺眶而出,和西原一起, 到她家避难,休息几日后, 决定带上亲信秘密出西藏。在江达, 和杨兴武商定走青海出甘肃到内地这条线路。 全部人员人,每人一匹马,用头牛驮粮食行李。 在西藏两年,我的薪俸还剩六千多元藏币, 全部分给士兵带着,散财保平安。 那满满一袋麝香,由刘金声带着, 万万没想到这个从四川就一路跟随我的人, 在刚出江达,就带着麝香私逃,后来得知, 有好几波人互相追杀,疯抢这袋麝香。 行军七日到蛤喇乌苏,是繁华的重镇, 本想在此好好的补给粮草, 不料数百藏族士兵持刀夹抢前来驱赶,不许我们停留。 好说歹说才允许在他们的看守下就地住一夜, 又赶来一波藏兵,把我们里外围了好几圈, 只许四人出去弄点水和食物, 顺便找了一位老喇嘛做向导。 天明启程,走了十多里, 忽然后面追来数千名藏族骑兵, 分两翼呈合围之势向我们奔来, 相距几百米停下来,跟随我们走走停停。 藏族人善夜战,一旦天黑, 被他们包围,估计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纵然武器比他们精良, 奈何几十倍的人数差异。 我决定突袭,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 把部队一分为三,杨兴武带一对攻击前方, 我率队攻左侧,一队守护和退军断后。 等到藏兵安营,我军奔袭而来集中火力猛攻, 即刻阵势大乱,纷纷上马逃命, 分两路追击,直至藏兵彻底溃败落荒而逃, 几分钟时间,结束一场闪电战。 幸运的是藏兵留下好些食粮,整军即可前行, 一口气走了四十多里,在黄昏时,找到一小寺庙宿营。 我和西原找寺里喇嘛聊天, “再往前走三天,就进入大羌塘, 那里荒无人烟,到甘肃,需要几个月吧。” 我大吃一惊,回来找老喇嘛,听他说: “我九岁出家,十八岁的时候, 跟着商人进藏,一晃五十多年了, 记得初夏,从青海走了两个多月才到蛤喇乌苏, 现在天寒地冻,要更久些吧。” 我心里凉了一大半,除了前行, 又别无他法,立即命令杨兴武清点粮食, 最终每人分得近糌粑,足够90天口粮。 走了三天,全是枯黄景象, 好不容易在山谷发现十几处藏房, 士兵前去商量借住, 起冲突后枪杀持刀藏人,其余藏民惊慌皆逃。 我听见枪声,预感不妙,骑马前往, 严厉叱责开枪士兵,激怒藏民定有麻烦。 在那十几处被弃的藏房里,避了一夜风雪。 接连赶路,某日, 远远看见一股狂风卷起黄沙满天, 十几分钟后,原来的沙丘竟成平地, 落下的黄沙,又在别处另成山丘, 又是生平第一次见此奇景。 老喇嘛转着经筒,冷冷的说:“从此进入羌塘大沙漠……” 朝行暮止,风餐露宿, 不分南北也莫辩东西,只能听从老喇嘛指路, 又走了十几天,平地上的雪一尺多深, 牛马饿的无力行走,士兵们拿糌粑口粮喂它们。 才二十多天,粮食竟然消耗过半, 忙劝士兵不要在用口粮喂牛马,保命要紧, 可仍有抗命者,逃亡路上,军令不好使。 在积雪的沙漠行军,众马皆疲惫, 唯独我骑的那匹彝贡枣骝马,依旧昂首疾步, 果真龙驹啊,西原骑的是大黑骡,也相当给力。 终日狂风暴雪,苦不堪言, 我的龙驹宿营时逃走了,后见和野骡群在一起, 不料士兵举枪射杀野骡猎食, 受惊骡群一哄而散,龙驹便无踪迹, 它可自由奔跑,我如囚徒一般, 怅然若失,直到西原过来安慰我, 并把大黑骡给我,自己骑匹弱马。 悲剧也从此开始,冰雪漫天, 老喇嘛迷路了,方向就是希望, 哪怕是错的,也是行走的力量。 因接连有队友死亡,士兵把愤怒全出在老喇嘛身上, 起初是指责,接着谩骂,最后是拳打, 我徒有气愤却制止不了士兵的暴虐。 一次宿营,我带着西原安慰老喇嘛,再问他往事记忆。 “从这过通天河,再走几天, 就会到冈天削(昆仑山口), 那山高十余丈,山脚有河有树林, 沿着河走八九天,就有藏房, 再走十几天,就到西宁了” 粮食告罄,开始猎杀野骡野牛, 若无猎物,就宰杀驮牛充饥。 现在全队还剩73人,牛马各50余, 只好精简行李,余下的一律烧掉。 我和西原两人仅留下一只搭袋,一床薄被,一件皮褥。 西原把她妈妈临别所赠的珊瑚藏着, 左挂搭袋,右肩薄被,腰里系着一杆枪, 我则穿上皮褥,佩短刀。 西原自从嫁给我,全凭她悉心照料, 在这高原上我才能艰难的活着, 共患难的爱已融入到彼此的生命里。 昼行雪地,夜卧雪中, 为防肿裂也不洗脸,何况也无水洗, 个个囚首垢面,活生生的一群野人。 更可悲的是,全队火柴只剩下20多根, 每次点火时,先把干骡粪搓揉成细末, 从贴身衣物上撕点布条, 八九人顺着风向站成两排,头靠头身挤身挡风, 一人在中间点燃布条,然后再火上洒骡粪末, 火燃烟起,人渐次离开,风大火大时, 急忙堆上干牛粪至三四尺高, 围火而坐,边取暖边煮冰烧茶。 一路行军,鞋子是最致命的, 出发时穿着毛袜配藏靴,过沙漠,靴子磨烂; 用厚毛毡裹脚当鞋,过雪地,毛毡也磨破, 脚上皮肉沾上冰雪,先肿痛,后溃烂。 我的右脚也肿过,西原用牛油烘热后贴在肿处,几天后竟然痊愈。 这段时间又病死13人,脚溃烂痛死15人, 死者躺下,一了百了; 活着的人,却要艰难的活下去。 起初还能掩埋战友尸体,后来只是伫立片刻。 在大年三十夜,老喇嘛大喊一声:“通天河到啦”, 我看看脚下,果然是被冰冻的河道, 全体大喜过望,竟哭起来, 又逢新年夜,杀两匹马饱餐庆祝。 新年第一天,大伙们坐在雪窝里商量如何走, 老喇嘛还是不知所从,最后让杨兴武挑选十名强健士兵向前探路, 我和其余人留守,相约10天返回。 当晚,杨兴武不知从哪弄出一大杯糌粑私下给我, 我立即煮成两锅,和所有人共餐, 这时才发现老喇嘛已不知所踪。 剩下三十几人,每天我都详细分组分事, 用好每个人仅存的一点体力活下来。 我已虚弱不堪,善打猎的“猛士”都已去探路, 西原为我着急流泪: “我们俩一起去打猎吧,现在生命难保,不用担心野兽了” 次日天色正朦胧,,西原叫醒我, 在雪地上走了二里,一声枪响, 西原竟打死一头野骡,忙卸下两条腿拖回来, 半路遇上闻声赶来的士兵,令他们去拖野骡残躯。 回到营地,西原已满头大汗, 让我看肉,她立即跑去捡牛粪, 这天士兵也打到野羊野兔,烧火烤成干肉。 所有人的命都已挂在腰上,西原还有如此体力, 她吃得少睡的少,除了神,该如何说呢? 十天过去了,杨兴武等人没有回来, 又一天还不见人,天已放晴, 我们决定不再守候,动身前行。 我和西原只剩下一小块干肉,分为两块, 西原看着我吃完半块,又把她的给我, 我一再强求她吃下,西原哭着说: “我能耐饥,可数日不食,君不可一日不食, 且万里从君,可无我,不可无君, 君若死,我安能逃死……” 我抱着西原,两人一起哭, “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 没想到今日,西原正如此待我。 西原啊西原,纵然我有九条命,若没有你,我也活不了。 现在明白为何西原去世后,我心灰意冷遁入空门了吧。 某日,有位战友的尸体被狼吃的仅剩两手一脚, 竟被几人火烤分吃,还为了多吃一口而打架。 又过几日,要把我的随从藏娃,杀死吃掉, 我答曰:“藏娃瘦的皮包骨,杀了,还分不到一口肉……”。 好不容易劝退这帮“人” 某天,我和西原与队伍走散,夜宿山沟中, 四周狼嚎刺耳,我手持短刀,西原握枪, 这一夜恐怕要沦为饿狼的宵夜了, 狼群扑来,距离我们仅剩数米远停了下来, 至今仍想不明白狼群为何放过我们。 被折腾的疲惫不堪,不知何时睡去。 天明醒来相视一笑,西原说: “我梦见在老家的后山上,被一群狼追咬, 我的腿摔断了,梦里都能感到疼, 突然妈妈出现,把我背起来接着跑……” 可怜的西原,看着她,我亦喜亦痛, 苍茫雪域,两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葬身的路上。 天不绝我,马夫张敏突然追来,拿出尚有余温的肉, 我和西原狼吞虎咽一番,走散是因他们围猎去了。 过了九天,还是荒山野岭,我倒地而坐。 西原看出我的绝望,义正言辞说: “我们不是还活着吗?春天就要来了, 再往前走,肯定就快要到了, 既然听天由命,何必现在放弃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猛地站起来, 吓了西原一跳,奇妙的瞬间感悟,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消除了原先的烦愁。 走了好几日,正饿的发急时捕获一头野牛, 匆匆剥皮后,大伙围着牛直接生吃。 饱餐一顿后,继续走了十几里,突然遇见7个喇嘛。 拿出面食果饼款待我们,还许诺分别后再赠糌粑和骆驼, 宿营时,和喇嘛们详聊接下来的行程,喇嘛说: “和你们同行四天后分开, 你们向前再走一个月,过盐海, 再走七八天,到柴达木, 接着十多天,就能到西宁, 如果迷路了,一定要往西北走。” 第二天,一同出发才三四里,谢海舞等六人伏击喇嘛, 想夺取全部物质,一瞬间的枪战, 活下来的四名喇嘛骑着骆驼仓促逃走, 其余都跟去,仅剩我和西原骑的骆驼。 谢海舞等人全部中枪,呻吟不止,我恼怒不止, 试想可以吃人的人,还有何道义可谈, 报应总会有,最极端的六人正在贪婪里等死。 走了十几天,直到逮一只野羊,才饱餐一顿。 西原把扔掉的羊肠藏在怀里,寻地方清洗, 两人细细咬嚼,味道真好,夜里把余下的吃掉后, 嘴里黏黏的,用手抹抹,竟是肠里残留的羊粪,两人互笑不止。 又走二十多天,饿到极致,把我的骆驼杀掉, 西原的那只早已被吃。 因肉太多,在此和饿狼共抢吃七天。 行到一处,东北方向踩踏的蹄痕较多, 喇嘛告诫往西北走,徘徊许久决定还是向西北走。 走了七八里,出现草坪,细草茸茸苍翠可爱, 山前有湾小河,对岸矮树丛丛, 草坪上还有烟熏石堆,终于来到了活生生的人类世界。 吃饭时,才发现性情敦厚的胡玉林不见了,一路上既勤快又耐劳, 我“命令”去找,众人皆敷衍,并催促快快前行, 不忍心就这样放弃他,我说: “到前面小山上鸣枪,枪响后一个小时,若还不见他,我们就走。” 枪声过后十多分钟,见一人骑马而来, 到近处看是胡玉林和藏民。 原来走散后,巧遇四位藏族猎人, 更庆幸的是,可做我们的向导。 每逢绝境,总有上天眷顾, 这次若非我动恻隐之心,怎能有此意外,善有善报吧。 晚上宿营,吃到面粮, 又住进帐蓬,真有点不习惯。 一路骑牛,时而穿林,时而渡水,到柴达木, 只见数不尽的蒙古包散落在旷野上, 从柴达木到西宁,还有五百多里, 其中有三百多里的盐碱地,需改乘骆驼。 在柴达木和一喇嘛一见如故,知我经历后,赞叹神勇, 又引荐商人周瑶青,在青海一带往来二十年, 在他的带领下,一路走到丹噶尔厅。 从江达出发,历时二百二十三天,人仅生还7人,此刻是真真正正的野人。 走在丹噶尔厅的大街上,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甚至挤满我所在旅店,只为看上一眼。 我本是读书人,也是军官,面子上很难为情, 买了新装,从头到脚洗个干净。 这一特大新闻很快传开,我成了当地名人, 时常遇人拿食物招待,非吃到饱不可。 世上的事情,看似杂乱无章,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经西宁到兰州,走过了大自然的生存劫难, 又被诬陷杀害罗师长,当真相大白时, 我已经精疲力竭,无心留下从军,只想回老家。 到西安后,借住在一栋老宅,终于安顿, 赶紧写信给湘西老家索要旅费。 因房子偏僻,我每天也不出门,陪伴西原寸步不离。 我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就是这短短的十来天。 直到钱花光了,西原把珊瑚拿出来, 让我去卖掉换钱,我拿回银子, 西原高兴坏了“有了钱,我们就不会挨饿了”, 珊瑚是西原母亲留的唯一念想。 一直等到年后,老家还是没有音讯, 钱又花光了,只好把伴我多年的望远镜拿去卖掉, 这是我打仗少不了的宝贝,无奈只换6两银子。 每次外出,西原都要送我出来, 然后坐在门旁,等我回家, 直到有一天,我回家迟些,见西原脸色通红, 忙问怎么了,西原说: “你刚出门,我就觉得浑身发烫, 头也痛,又不敢躺下睡觉,怕你很快就回来, 就坐在这像往常等你,直到现在脸就红了。” 自此,西原卧床不起,找医生治疗也无效,病情一天天加重, 有一天早晨,西原哭着对我说:“我要死了……” “万里从君,相期终始,不图病入膏肓, 中道永诀,然君幸获济,我死亦瞑目矣, 今家书旦晚可至,愿君归途珍重。” 说罢,西原永久离去,我守在她身旁。 这一夜哭尽了我一生的眼泪, 这一夜咽下了我一生的心痛。 图片源自网络,由程愈旅行整理 如果你觉得文章不错,欢迎分享转发到朋友圈,也欢迎北京专治白癜风的医院哪家比较好白癜风医院长春哪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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