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西藏故事风雪达马拉

我的身在异地他乡

我的心在我出生的地方

如果有轮回转世

请让我生在我今世的故乡

——西藏民歌

都说西藏来一次就会让人终身难忘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

我们融入到她律动的血脉里

当我们离开她的时候

她又总是让我们魂牵梦绕

请让我们把在西藏的故事

重拾

与往事干杯

与今日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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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西藏故事》

沐浴在拉萨的阳光里，我们将在周末闲暇的时光里，一起倾听你深情的讲诉。讲述您的西藏故事，讲述您平淡生活的眼泪或微笑，讲述您的爱情、亲情和友情，讲述那些凝固在记忆里早已泛黄的人和事。

您有需要讲诉的西藏故事吗？请联络我们，让我们一起记录、分享，让岁月——流金。

《周末：西藏故事》第九篇

风雪达马拉

文：吴微

年的11月份，大雪在川藏线肆虐，我乘坐拐拐那辆“解放”大货车，像倔犟的牦牛拱开雪堆，吃力地翻过折多山、雀儿山，过了金沙江，进入西藏昌都的岗托、江达，终于在第六天到达海拔多米的达马拉山下的妥坝运输站，喘息着停下了。运输站内积雪半尺，停有两辆大客车和十多辆货车的顶上，堆着浮雪，在日暮雪雾的笼罩下，僵硬如雕塑般隐在黑暗的微光里望向寂寥。抻了下酸痛的腰身，我正要下车，一个藏族青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抓住车把说想搭车，拐拐问他在哪里下，男子说在达马拉山顶下，边说边给手上哈气，双脚不停地跳动着。望着那急切地表情和他身体在单薄的夹克里颤抖，一向油滑的拐拐突发恻隐之心，答应让他搭车，但不保证明天能走，听说山上下雪堵了路。这个青年男子中等身材，一双眼睛黑得发亮，五官虽然平凡，却英气十足，显得人很有精神。他对拐拐说，明天放晴，山上传话说37道班那边公路的雪已经清理，车辆可以过去。现在，堵在这儿的车已有三天，房间不够住，有的晚上就在饭厅打地铺。粮食也快没了，吃饭又抢又打，乱哄哄的……听他这一说，我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拐拐说吃饭打架才有味道，走！男子问清楚明早开车的时间迅速离去。我下了车，就被浓雾包围，几米外不能视物，风像刀子扑面刺来，冰浸浸的凛冽贴上脸，一激灵身上的热气逃逸，毛孔随每次的呼吸，鸡皮疙瘩加速地扩张，腰身一下蜷曲了，头在裹紧的衣服外探寻，高一脚低一脚踩着软雪，向着有光亮的房间快步跑去。这大房子是站上接待进出藏司乘人员的饭堂，房门一打开，明亮的灯光，饭菜的香味，喧哗的人声，热腾腾地气息，立刻将我淹没。定睛一看，大概有几十号人挤在这里，只有十多张的饭桌条凳坐满了人，有坐在地上的，还有小孩跑来跑去，乱哄哄得像集市；还有的为了等空位子，站在旁边掩不住一脸的焦虑和疲惫。我和拐拐很容易找到几个认识的司机，寒暄过后挤着坐，我去排队买饭菜票。饭堂是开放式的，一溜灶台有两口高压大锅煮着米饭，一口大铁锅正炒着菜。当饭菜出锅后，收饭票的服务员对着旅客大声喊叫，“端饭了，快点。”饭厅掀起一阵小小的混乱，并夹杂着叫骂声和桌凳拖动声。很快，第一轮的饭菜转眼“抢”完了。第二轮的饭菜刚开始做着，尚有一多半还饿着的人，蜂拥灶台前你推我攘，气势汹汹的架式把我吓住了，思量在几近疯狂的人面前，自己这点力气争不来一丝便宜，还是不吃饭算了。正犹豫着，站上一位熟人看见我，热情地邀我俩去他家，洗去厚厚的灰头土脸，热菜热饭热茶招待，真有绝处逢生之感。第二天早上四五点钟，起早赶路的汽车引擎发动声和大呼小叫的人声，沸腾在空旷的清晨，闹得我朦胧中辗转不安，心里担心下雪，又担心没有吃的，想起床又不舍温暖的被窝，纠结着、折腾着，最后还是咬牙撑起来，一开房门，奇寒猛烈地拥抱了我，看见拐拐正开始热车，搭车的男子也来了，我赶快爬上驾驶室关好门窗，拉紧衣领缩成一团，嘘着气跺脚。车窗外雪茫茫一片，几颗星星冻得直眨眼，我忽然想起以前看过一部《昆仑山上一棵草》的电影，里面的场景近似现在，所不同的是今天早上没有暴风雪，但那透心且令人抽搐的冷，如影随形，身体仿佛浸在冰潭，难以抑制的颤栗。车子慢慢出了站，引擎产生的热气渐渐弥漫了驾驶室，我总算暖和了。现在开始爬达马拉山，车子吃力地爬着坡，不断的噪音犹如催眠曲，我不觉又昏昏入睡了，睡得不安宁，当云缝几缕霓霞透进眼帘，我惊醒了。天已放亮，铅色的云游过苍茫，凄厉的风呼啸，掠过一片荒凉灰暗的雪原。我初醒地视线对准达马拉山锯齿样高大的山廓，思绪刚刚浮现，即分割得丝丝缕缕，在大跨度的时空里，时而置身内地的华苑，时而嵌入高原亘古的辽阔，梦遊似地飘渺、悠远，一切恍若幻境……拐拐把车停下给车加水，我便真正清醒了。当车重新上路时，我冷得抽紧的心松驰下来，拿出点心发给大家，青年男子犹豫着接过来，腼腆的笑笑，就大口吃起来，喉咙不时发出吞咽的咕哝声，那样子绝对是饿极了。拐拐见状，刺头的本性暴露无遗：看你穿得一身周正，还这么饿相。那男子说，我是江达县的民警，接到管辖地有报案要赶去处理。因为下雪，我堵在这里好几天，身上的钱用光了……拐拐说，出门为啥子不多带钱？民警说，我处理完一起乡村案件还未回家，又赶紧搭车赶过来住在老乡家，老乡家经济困难，不好意思借钱。我搭的那辆车只到妥坝，其他的车都满载，总算搭上你的车了。说罢对着拐拐竖起大拇指，笑容可掬的脸上，眼睛闪烁黑曜石的光芒。像是在消化这些信息，拐拐看了看民警，沉默一会揉搓了几下自己的脸，忽地生出肃然起敬，要我帮他敬烟，要我把靠背后面藏的酒拿出来给民警喝，还有茶水。民警面对突然的待遇，笑着说“雅、雅”（好的意思），欣然接受了。我望向车窗外，不知何时，云层褪去，太阳的金光暖暖照在我们脸上，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转过一个急弯，就到了以危险著称的37道班地段。公路上的凹陷处几乎晒不到太阳，积雪堆得老高，一辆推土机正在作业，一见来车就退避一边放我们过去。车轮在积雪凸起的车辙上打着摆子，我抓紧了车把，眼睛望向悬崖，心都提到嗓子眼，暗暗祈祷着一切平安……像蜗牛爬行过完了37道班地段，花去了不少时间。车子爬上海拔多米平坦干燥的公路，视野开阔，感觉身体轻如风飏贴着云遨游。沿途连绵起伏的石林，好似航行于高原的舰船，不时地迎面驶来。民警说，这些石林上能挖出贝壳、鱼类和恐龙动物的化石，神秘得很。拐拐不太相信，说这么高的山上哪来海里的东西。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争执，其间我还给他俩点烟递水，听得开心。但好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大客车围着好些旅客，情绪激动地说着比划着。拐拐和民警下车过去问情况，原来是爆了个车胎，司机的工具被其他司机借走了，一时无法换轮胎。车上有几个婴儿和乘客，已出现高原反应，情况很是紧急。拐拐赶快拿出自己车上的工具去拆轮毂螺丝，民警爬到客车底盘打千斤顶，大家忙碌了一阵，总算换好了车胎。民警再次爬到车底下收千斤顶，头被狠撞了一下，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把大家吓惨了。民警嘿嘿笑着，一再申明无事，还潇洒地挥手让客车快走……回到车上，拐拐用酒给民警擦拭伤口，担心地问，没有事吧？民警咧嘴说，又不是纸糊的，这算啥子事儿？说完抓过酒瓶，狠狠喝了一大口，舒坦地眨着眼，做了个怪相，逗得大家乐不可支。午后的天空乌云堆积，有下雪的迹象，我们的车终于要爬到达马拉山顶了，民警说就在这儿下车，到下面的村庄，还要骑马走三天，才能到案发地。拐拐停了车，摇下车窗，尖厉的寒风瞬间灌进驾驶室，我不由得缩着脖子裹紧衣服。心想，这样的天气在荒原上走，够得受的。拐拐说，这四野荒凉，山坡这么陡峭，雪地上连小路的影子都看不见，还去牧区折腾，多危险啊，不去了吧……民警坚定地说，这是动刀杀人的案件，死了人的，必须去现场处理。拐拐定定地看着民警，忽然抹了把鼻子，眼睛湿湿的，为了掩饰在身上摸了几下，拿出几张钞票，顺便连酒瓶也递到民警手上说，好兄弟，拿着去买一件厚衣服穿上，我这人嘴贱，得罪了你别上心……民警向我们行了一个正式的军礼下了车，他忍着头伤的痛，还有寒冷的冻，站在路边双手合十，说以后有缘再来搭车，黑眼睛流露出的感激和坚定，如暖暖的温馨、坚硬的誓言，震撼着我们。雪，轻轻飘起来了，拐拐揿响了道别的喇叭，我使劲向民警挥手，从后视镜看见他慢慢变成一片雪花，融进了伟岸的达马拉山。而这孤独顽强的身影，多年来一直真实地矗立我心中，难以忘怀。拐拐突然刹车，伸出头往后看着说，我都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真遗憾呀！（此文内容发生在年，是作者亲身经历真实的故事。文中叫拐拐的师傅是我修墨脱公路时的战友，后内调回成都因工去世。）年10月写于成都

作者简介

吴微，18军后代，藏二代，曾在西藏工作20多年，后内调回成都。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文化传播促进会副秘书长、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市作协会员、金牛区作协会员，曾任四川省文联《文艺报》副刊编辑，现任微刊《船波文艺》《在场微散文》《天府影视》文学平台编辑，有作品见诸报刊，并获得中国散文、四川散文优秀奖、四川省级单位征文三等奖及其他单位举办的征文奖项；出版有《奔向墨脱的灵魂》散文集。

接下里的时间，留给我们的读者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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